三重奏
发布日期:2020-05-04
在我认识洛非的第七个年头,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,虽然她仅仅比我长了五岁。
那一年她刚搬来的第一天,因为对于陌生人的好奇,我注意她很久,那时她背上背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,让我难以想象她竟然是他的母亲,看上去,苍老地足以做他的奶奶。
听周围的人说,洛非的老家在山东,家里似乎没有亲人,在外漂泊了多年,没有结婚,孩子是私生子。
她租的房子就在我房间的对面,只隔了一条三米宽的窄道。
起初,洛非在附近的地方打点零工,孩子总是背在她背上,我好像没有看到过她的腰挺直过。日子虽然拮据,但是总算过的去。
后来一个男人经常出入她的住所,不久就直接住在一起,据说是洛非的男人,不过还不具备法律的认可。衣着邋遢,赌棍一条。
住在一起之后,我就经常看到他们吵架,甚至动手,而且很凶,不是用拳头相向,就是随手抄起的家什。
夜幕笼罩的小屋,昏黄闪烁的灯火,男人揪着洛非的头发,使劲的撞向冰冷坚硬的墙壁,温暖的血液流淌下来,凝固在寒冷的空气中。洛非双手护着她的孩子,挣扎着,口中骂着故乡方言的龌龊之词。
这样的情景我看见不止一两次。
后来的一天,洛非的孩子不见了,周围的人也都在议论,听说是她男人在外面欠了赌债,为了保全性命,把孩子卖了换了钱。而孩子,是在洛非睡着的时候偷走的。
洛非发疯似的咒骂着她面前这个男人,男人按着洛非的双肩,“不然我会死啊!孩子我们可以再生一个!”...
那夜之后,我就没有看到过她再笑过,表情僵硬,好像一个木偶。
就这样过了一年多,她生了一个女孩,这时候,才慢慢又有了笑容。
每当过年的时候,他们会提早一个月退掉房子,买火车票回去。
那一次,她让我帮她在网上订回山东的火车票,我问她,“你每年都回去?”她说是。“你家里不是没其他人了么,为什么非得回去呢。”这是她才说,原来她还有一个父亲在监狱中,说是因为肇事逃逸。她艰难的语气,可想而知她多么不愿提及她的父亲。
这两年,洛非他们很少吵架,也许是那次事情之后,男人不去赌博了,在工地打打工,似乎一切都沿着好的趋势发展。
前段时间,我看着对面的房子一直空着,只有冰冷的锈锁。
我问房东“他们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老家了。”房东叹了口气,“被她父亲带走的。”“她父亲?!”我感到惊诧,他父亲不是在监狱里吗?“说是放出来了,在老家给她找了一户人嫁了。“那她女儿呢?”“被她男人带走了。”
我看着房子地面的一地灰尘,不知道当时这里发生了怎样的纠缠,怎样的痛苦。埋葬了多少的仇恨。
也许这就是洛非的宿命,我看到她与命运的争夺中,无力,挣扎,生不如死。但是,她曾也是对生活满怀希望的啊。
房子依然空着,我想她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了,所有痛苦的记忆都被埋葬在后土之下。
天气越来越寒冷了,寒风吹彻了空荡荡的屋子,从门缝中挤出来,吹动着冰冷的锈锁,发出“铛铛铛”的鸣奏。
有才子曰:三重奏